向往事致敬

    在幻变的生命里，岁月，原是最大的小偷。 

开头第一句话，漂亮的繁体字，水彩画般的影调，考究的运镜与构图，罗进二头戴金鱼缸，在《Dancing in the moon》的老歌声中一路跑来，永利街的街坊纷纷登场……《岁月神偷》整个个开头都让人感觉很诗意。

虽然故事里讲的是60年代的香港，但我却感觉被罗进二领着回了一趟故乡和童年，再出来时，已是一个恍惚中被人偷走眼泪的老人。

    影片的故事并没有太多离奇曲折的情节，只是随着一个小孩的视角舒缓有致地道来，纯净、温暖而亲切。看完电影之后蓦然发现，其实小时候的我有时是罗进一，有时是罗进二，当被岁月神偷偷走了很多东西之后，我成了现在的我。

    小时候，吃完晚饭是和兄弟姐妹一起做作业的，而不像现在，一家只有一个小孩，好吃的没有人争、好玩的也没有人抢，不懂得什么是分享；小时候，街坊邻居是端着饭碗、一起坐在石头铺就的巷子里吃饭、围坐同一棵大树下乘凉的，而不像现在，即使住在对面，电梯里相遇也不打招呼。

    记得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，我在候车亭里见过宣传海报，但当时并没有去看，因为那时一看到吴君如，我便想到那些装痴卖傻的喜剧，我以为这又是一部典型的香港无厘头片。可无意中看完电影之后，我不得不感叹——任达华和吴君如演得真好，厚实而细腻，已经到了无人可以取代的地步。当看到大台风过后、夫妻两人重修鞋店那场戏，任达华感叹生活的艰难，吴君如眼圈发红、泪水打转地鼓励，我感觉他们就是我现实里相濡以沫的父母。

    台风排山倒海地吹来，把罗记皮鞋整栋楼房吹得摇摇欲坠，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混着雨水、汗水、泪水，满地都是。此情此景，我真切地感觉到我曾经的家也在现场。

    记忆中，我家的屋顶是盖瓦的，由于长年的风吹雨打，加上落叶积在一起堵塞，大雨来临的时候，屋顶经常会漏雨。这时候，全家都忙着把脸盆、水桶、甚至大腕找出来接屋顶上的漏水，把衣柜、粮仓等重要东西用塑料薄膜罩起来。我记忆里的雨天，家里潮湿而晦暗，到处都是滴滴嗒嗒的雨水声。

盛夏季节，南方的天空说变就变，常常晴空万里转眼就是一声霹雳，接着便是大雨倾盆。刚打下的谷子晒在晒谷坪上，随时都会被雨水冲走，一家人飞奔着穿越几片田野赶回家，打仗一样地收稻谷，完全不亚于电影里罗记皮鞋店与台风的对抗。

很多和父母一起劳动时的紧张场景，至今能在梦里把我惊醒。

无论是香港人，还是大陆人，无论是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，还是当今社会，悲欢离合都是人生的内容，普通家庭都是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计较中“一步难、一步佳”地走着。影片中的那十年风霜，也许正是很多人一生的写照。

这样想来，打动我们的或许不是电影，而是每个人自己走过的路。

    电影里，爸爸每天都会问：今天学校教什么。罗进二每次的答案都是：中文和英文。“中文教什么？”“中文。”“英文教什么？”“英文咯。” 再问“中文教什么？”“嗯……英文！”“英文教什么？”“……中文” 哥哥病重后，有一天，爸爸又问“中文教什么？”我以为又要被顽皮的罗进二逗笑了，可是他却回答“唧唧复唧唧，木兰当户织，不闻机杼声，惟闻女叹息”“英文教什么？”“a man，a pan,，I'm a man，This is a pan” 那一刻，爸爸妈妈愣了，我愣了，泪水顷刻间滑落。生活的不幸和苦难，总是让人一夜之间懂事成长，那是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启迪。

    喜欢《岁月神偷》这样一部电影，喜欢它抒情不矫情、而且还很深情的细节。尤其是哥哥病重急需输血，罗爸爸在典当了结婚戒指之后把钱送到医院，罗妈妈看着钱、拉着丈夫的手，抚摸他手上被戒指勒下的凹痕，让人怎么也止不住泪水。而后来，哥哥在昏迷几天之后醒来，夫妻两人为孩子去买食物，买了之后坐在台阶上吃小吃的情景，又是那么温情，像是关着厚厚窗帘的房间突然照进了阳光。

电影里也有爱情，虽然略显简单，觉得有些韩剧式的俗套，但因为没有掺杂我们惯见的物质和名利纠葛，哥哥和芳菲的爱显得非常纯、非常美，连墓地、连鱼缸里的水也好漂亮。  

比起亲情来，这部电影里的爱情并不打动人心，但因为这样的浪漫纯美，在消失的时候才最闪耀出它的弥足珍贵。所以我们在回首往事时，常常充满伤感和怀念。

    岁月的确是一个神偷。它偷走人的时间与生命，偷走人的青春与容颜，但人不是记忆力只有三秒的鱼，有一种东西岁月是永远偷不走的，那就是亲人、恋人间深沉与隽永的爱。

(即将出版的试读文章，请勿转载：来自 享笑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