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不止几次看见过,在城市里的天桥上,或者天桥底下,以及那些干净整洁的大街上,还有那个个落叶堆积却行人匆匆如蚁的街角,有那些衣衫褴褛,臭气熏天,赤膊光脚的落魄的残障人,坐着,躺着,跪着,或者以卖艺的形式博得生存的“费用”—— 说白了,是挣得人们从良心深处涌上的同情和怜悯而丢到他们小罐子里的钱 —— 零零碎碎的硬币或纸币。
我记得那是2011年10月5号的上午,初来武汉的第一个国庆节,我和老乡出去逛街,在兴尽归来的途中,(在模糊中我认为那是江汉路上的某一处)我们经过一座天桥。接着,我们拐了个角,走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。当我们刚刚经过一家粉汤店的时候,却发现一群人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,他们沉默不语,只是看着地面的某个东西,没什么明显的表情。由于好奇,我们也走了过去,欲看个究竟。好不容易把脑袋探进人群中间的那块空地,我们马上一阵惊讶,随即一阵酸楚:一个身子瘦小的中年男人盘着一条腿端坐在热烫的地面上,一只手捏住一截粉笔在水泥地面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一行大楷字:望各位好心人帮我渡过暂时的难关,愿你们一生幸福平安。(他的一条腿没了)
这是司空见惯的一句话,但“暂时”这个词我却不愿意过于简单的解读。也许是出于维护自尊心的需要,他的另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捏住空荡荡的那条裤管。汗水从他的脸颊上像珍珠一般晶莹地滚淌下来,打在热气蒸起的地面,却很快地风干了。他抓住空裤管的手还是没有移动......我看见他又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短短的红粉笔(盒里都是些短短的各色的粉笔,显然是捡来的),又开始写大字,但他从来不看他收到钱的盒子。我觉得奇怪。
一个老妇人,衣衫老旧但十分整洁的老妇,这时悄悄地低下头去抹了抹脸,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团纸币来,五元的,十元的…她犹豫了片刻,可是没多久,她从中抓出一张五元的票子,又把剩在手里的钱郑重地塞回去。她平静地吐出一口气,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年男人,她接着弯下腰去,把手中的票子往男人旁边空黑的罐子里一放,便立即转身走开了……我顺着她的背影望过去,她步履匆匆,没有回一次头地,坚决地走远了。
我开始对着她的背影想:为什么老人走得这样匆促?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。可是当我重又回过头来看那坐在地上的男人时,我万般惊讶!他的那只紧抓着空裤管的手不知何时已举在半空,不住地抖颤。他的口大张着,却没说出一句话来……他的眼微笑着却开始泛了点红 。我却看见一行明显粗糙的字:谢谢,只是我也哑了。这句话仿佛已经深深地被刻在了水泥路面上。
每个城市都会存在这样一群人,他们依靠人们发自善心的施舍生存,而网络上一度爆出不少行乞者成为富有者的新闻,这往往令人产生不劳而获,破坏人际信任的厌恶感,但毫无疑问在这个群体里仍然会存在凭靠良知和诚信,勇于付出的行乞者,他们可能才是这个群体最伟大的代表。